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

        這句話,我是高陽的小說中學回來,那時候還是中學生,並不明白箇中道理。接觸的人多了,漸漸覺得,真的很有道理。
        還記得母親在戲院當售票員時,我常在票房混日子。有一天,她的守閘同事可憐兮兮地問她借一百元吃飯。「好肚餓呀,大家姐,借錢給我買飯盒啦。」母親的答案是:「你唔睇吓邊幢樓夠高?」
        為何這般惡毒?因為這位幾常捱餓的同事,只要一出糧,就禁不住去澳門上貢。即使贏了大錢回來,過不了三天,漏夜往返也要再去,不輸過清光,心不能止息。當時的戲院每月出糧兩次,一號和十五號,可他往往由五號開始捱,到十五號再出糧,又由廿號開始捱。
        你看到他捱餓的樣子,確實很可憐,但是你明白背後的原因,又很有我老媽子的想法。
        這位同事是極端又典型的例子,卻可以反映不少可憐人的處境,或多或少,自己要負上一定的責任。當然,世上有純然不幸的人,真的出於命運的播弄,而處於很悲慘的狀況,如天災重病等等。不過,更多不幸的人,自己也有其缺陷和弱點,令到人既憐又恨。
        只是,因自己的缺陷而不幸的人,就是否由得他自生自滅呢?他們性格上的缺陷,是否都是他們不幸的一部分,而需要更多的幫忙呢?
        不過,社會往往有一點錯覺,要求不幸的人要不幸得好純潔。最受落是那些不領綜援、自己賺錢又養不起自己,結果家徒四壁的人士,就深得香港愛心人士的歡迎。
        也因此,不少愛心人士都喜歡幫助動物,因為動物的不幸就永恆地純潔了。沒有狗會嗑藥酗酒以及狗心不足,牠們都是不用死就好幸福的樣子。幫牠們,即時見效,必然多謝你,更不會再有進一步的要求,所以很容易就令助人者快樂了。如果香港是戰區,愛心確實是可以這樣用,但是香港是一個超富裕的地方,我們對於別人的關顧,是否還停留在這個層面呢?
        所以,說不幸的人自取其咎,在香港這地方,我不能說你沒有道理。只是,人道的立場,不是把別人視為畜牲般對待,有吃有喝就應該滿足。人的貧困,不止於物質,更在於心靈,而且,金錢上的援助是可見而簡單,轉化心靈,是漫長而不可測的耐心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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