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初，我以為這是一本社會心理學的書，而讀下去，才明白，為什麼介紹書條上說是「高文學性」。
書的作者是一位研究人權問題的大學學者，他對戰爭罪行等大規模的邪惡行為有所研究，於是特意到日本訪問一批「中國歸還者」。這是一批日本老兵，當年在中國打仗，日本戰敗後，他們被俘到西伯利亞囚禁，幾年後再轉到中國，在中國受到「再教育」，在承認自己在戰鬥犯罪後，得到中國無條件釋放，返回日本。回到日本後，他們致力揭露戰爭罪行，卻不為日本主流所接納。
我在這裡把事情說得很有條理，但是作者刻意把這個有清楚情節的故事打散，原因是他對於記述罪行的深刻思考。一方面，他認同把罪行清楚寫出來，讓世人知道這些邪惡的行為，有助伸張正義；另一方面，他又擔心這種敘述的後果。當他聆聽那些曾經在中國冷血地殺害平民、婦女、小孩的老人重述往事，他必然地要接受他們對這些事情發生的根由與原因，因為一件事的發生，總有它的「道理」，而這些「道理」，必然會減低那些施害者的邪惡。這就是「創傷的弔詭」：我們既有道責任去再現創傷，亦有道德責任不這樣做。
因此，作者嘗試把完整的記述打散成一片又一片彷彿沒有連繫的記述裡，而在一片又一片記述之間，是作者對於「反人類罪」的探究。
其次是邪惡的弔詭：「邪惡」既是妖魔和他者，卻又是平庸和人人皆幹出。當我們探究這些極邪惡的行為是，如果指向是超乎常人，這就肯定人的道德性，但是卻有幫助施害者開脫的嫌疑，但是說是人人在此處境都會如此，人的自主性又變低。作者不能不同意，在軍隊裡，這些士兵有不能抗拒的外力，迫使他們成為殺人機械，但是在極其細節的描述下，每個人的應對，都有微妙的差別，人性的表達不是這麼簡單。
作者還談到其他的弔詭，這裡不一一解說，因為提到以上兩個，如果讀者這種微妙而複雜的敘述有興趣的話，提前揭示一切只會減低你的趣味；如果你看到這兩點就打呵欠，再介紹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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