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廿四日是結婚紀念日。廿三號晚夫妻在床上聊，同感是：這就廿年了。
久遠的瑣事又或重要時刻仍像高清相片般歷歷在目，也有很模糊的日子什麼都回憶不了(例如大兒子出生的第一年)，總之，感覺如真似幻，不由感慨：漸是最巨大的力量，讓你做到自己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。
太太看我常寫教養子女，間中會說為何不寫夫妻之道。言下之意，是我們夫妻關係也不錯，何不與人分享一下；正如你覺得自己教子女也有兩三道板斧。
雖然我同意，廿年的婚姻生活是開心為主調，但是夫妻相處與教養子女有一點關鍵的不同：教養子女，是我教佢，雖然佢可以反過來影響我，但是主要的作用，也是實現在佢身上，我只是一個因素；夫妻呢，是彼此影響，而二者都是受眾。更何況，正如村上春樹在《發條鳥年代紀》中談到岡田亨夫婦決心創造自己家庭時的感想：你們各自來自自己的家庭，竟然想建立一個截然不同的家庭？
無論是丈夫還是妻子，都是兩個受到很多不同影響而構成的個體，結婚，就是各自帶著很多過去，嘗試在現在，創造未來的自己。不能掌握的東西太多了，彼此的互動太難預測了。因此，夫妻之道，說得出的就不是真正的道理。
所以，婚姻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。廿年，我其實不斷在認識太太，同時太太也不斷認識我，而且在這個過程的同時，我們其實又不斷改變。如同兩條流動的河，我們交集時也就是變化的時刻。
對了，十周年搞盛大的慶祝，可能對方會感動到喊，但是，沒準第十一年就沒有反應了，因為太太這一年，覺得環保是人類的首要目標。
可也不用灰心，因為有可能，到了十七周年，兩條河的流速同步了，覺得在大帽山頂吹點寒風，心更感火熱，就是甜蜜時刻了。
我要感謝的是，這廿年，我倆都是同步的日子多，衝擊翻騰的日子少。相處日久，我覺得自己和太太，本質上是很不同的人，但是感謝天主，賜給人理性，講道理永遠是最便捷的相處方式；也賜予人愛，這是最最難以言喻又真實的核心，讓人可以一直相處下去，兩不厭。
婚姻生活不能不用心努力，但是它更深刻地讓我認識到人生，「一切有為法，如夢幻泡影，如露亦如電，應作如是觀。」人是有限的，你的努力是有限的，而要兩個人一起努力才有用(同樣地有限)，而這一點，很多時候，是機遇、是命運、是一份祝福。
維繫一段感情廿年，「除了我的軟弱外，我沒有可誇耀的。」(格後12：5)因為沒有人說得準，處境有何更易，心境如何變化，自身也不能把握，況且兩人行呢？但是，有愛，能盼望，因此相信可以走下去，就是這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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