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簑煙雨任平生

 


          熱海觀煙花,最有趣處是下雨。

          雖然天文台說當天有機率下雨,但整個日間都沒有下雨,不過我等港旅客,自然帶傘,加上兒子前一晚遺留了兩把長傘在餐廳,今天出門順道取回,所以手上人強傘壯。

          入夜後,坐在樓梯等煙花時,突然下雨。我們五個人有五把傘,當然氣定神閒,旁邊三位女士帶住兩個小孩,一把遮都沒有,大雨任淋。最搞笑是其中一個小孩好像落漒水那樣,雨一滴下,他就呱呱大哭。

          我們看到這般狼狽,就打算借一把傘給她們,女兒遞給一位女士,她有點嚇親那樣,沒有接到,要過了一會兒,才明白我們是借遮給她,就拿過來,但旋即停雨,於是她又把傘還給我們。誰不知,過了一會,又一陣雨。似乎最怕雨的還是那位小孩,他就走來借,停雨又還,下雨又借,來來回回幾趟,非常搞笑。

          然後,開始放煙火,雨就停了。煙火放了25分鐘,雨停了25分鐘,真的在最後一枚火花綻放之時,雨就捲土重來,而且這回橫了心,給你下個狠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 轉瞬間暴雨臨身,大家都即時起身走人。如果在香港,必然會出現媽聲四起,末路狂奔的場面。但是,沒有雨傘的日本人,仍然是靜靜地,步伐略急地,排隊走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 這幾分鐘,滿魔幻寫實。魔幻一,是煙火與爆雨的無縫交換,真的好像有人把雨頂住,頂到放完即時洩洪;魔幻二,就是在大雨下,仍然如常步伐前進的路人,奇幻到極點。

          一路往火車站走,我們有雨傘都免不了有點濕,而身邊不斷見到穿上正式和服的男女,以晚間散步的速度,與我們一起,走向火車站。他們其實可以站在屋簷下先避避雨,不一定要前行,但為日本人來說,似乎,渾身濕透,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  過去,我看《七宗罪》時,其中一個不解之謎,就是畢比特為什麼不帶雨傘,明明是一個不斷下雨的城巿,他還是在車與屋之間,彈彈彈,都不帶傘。原以為,鬼佬才不怕淋雨,今次的經歷,讓我開始懷疑:全世界最怕淋雨的,就是香港人。

        再想,真的淋過濕透,未必有什麼大不了,但香港人,我們總是要小心翼翼地生活,對於不舒服,對於潛伏危險,敏銳到不得了。

        雨下渾身濕透是難受,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。風雨難避,不妨先安自己的心,就不會接受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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