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沒有女人的男人們》

        重讀這書,看回自己四年前寫的影評,感覺很有趣。當中有些看法,仍然一貫,一些看法卻大不同了。上一篇把焦點集中在〈獨立器官〉一篇,把重點放在人生選擇上;今回重看,卻看到「人生是怎樣一回事」這問題。小說裡的醫生由於戀愛的緣故,捨棄自己人生的外殼,以走向死的方式,自我詰問:我是誰。
        醫生本來過著很好的生活:穩定的工作,受人尊重,做運動,總之,正是現代都巿人能夠幻想出來,最好的人生。但是,村上借醫生的口來疑問:把這些東西剝掉,我是誰呢?
        醫生談到同為醫生的猶太人,進入集中營後,同樣有自己是誰的疑問。此醫生與彼醫生之間的分別,在於猶太醫生被迫剝奪人生的種種,而日本醫生卻是自主地,把一切剝掉。
        那麼,救贖是什麼呢?正如醫生的助手懇求谷村要記住醫生,而谷村最後把這事情寫出來,正好說明,村上的創作,正是他自己的救贖。我們都會老、都會病,都會死,而唯一能夠長存的,是記憶;在心中的記憶,以及書寫的記憶。

        第一回看此書,感覺很輕;今回重看,感覺很重。村上的筆觸很輕,但承載的東西卻很深沉。小說集的總標題是「沒有女人的男人們」,這個沒有女人,卻有千百種狀況,因為「沒有」本身,可以有很不同的意思。或從來沒有、或失去、或有肉體關係卻沒有真正聯繫、或在物質層面上分開。人生如謎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同執迷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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