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今天完全不能想像的場景：一個小學生，離開家門，一個人，行到家附近的一條馬路旁，背後是一個不合規格的運動場，路上沒有什麼站牌，什麼也沒有，然後就在等，等一輛應該會出現的紅VAN。我當時還很矮小，VAN仔駛過來，其實看不清司機的樣子，所以心裡都會咕嚕：上到車，司機不是親戚，怎麼算。
想不起上車落車的詳情，只有一把豪爽聲音印象：「丘建峰，你係呢道落啦﹗」
這就是那樣的一個時代：我的老媽不擔心我會就此人間蒸發，親戚亦不擔心丟失了一個孩子。這種簡單，造成我沒王管的快樂假期。
說是親戚，如果用文雅點的說法，他是母親大人的族兄，同一鄉的人，同一個姓，自然是兄弟姊妹，所以我們都叫他做舅父。除了坐他的車外，我其實與他不太熟悉，但他們一鄉出來的人，氣息很相近：簡單直接，爽快開朗，因此見面不多，但感覺親近。
因此，前兩年在家附近遇上舅父，雖然許久不見，但還是親切地聊了好一陣子。原來他做柴可夫，送孫子來我家附近上課外活動，自己就一個人坐在車裡等孫子放學。我想，我接近廿年沒有見過他，但奇妙的是，除了外貌老了一點，其他印象與廿年前，一模一樣。
昨晚，參加舅父的喪禮。靈前的相片，是他爽朗笑容的面貌，也就是一直以來的印象。兒子分享時，說爸爸率直、樂於助人、不計較，我心裡很認同。真的，他們那一代人，對世界的理解很簡單，活得很率直，同時也願意自己捱苦，為子女、為親友付出，從沒有想太多。能這樣生活，也能活在能夠這樣活的時代，其實是一份福氣。
塵世暫別，他日天鄉方會重逢，但那笑容，為很多人來說，會一直溫暖在心。
Photo by Hybrid on Unsplash
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