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非大法官「溫柔的復仇」

 


        先是從房慧真的《像我這樣的一個記者》裡<溫柔的復仇>一文裡認識到南非大法官奧比。正如房慧真在書中大部分人物專訪那樣,讀來宛如世外的傳奇,讓人心神激盪,所以就買了他本人所寫的《斷臂上的花朵:人生與法律的奇幻煉金術》來看。

        當年,是當年的氣氛與心情,書稍看了幾頁,就放下了。

        今年,是今年的心情與氣氛,再把書找出來,一路讀下去,原來,曾經,世界上有同樣爭取正義的人,在漫長的努力後,他們終於堅持到勝利。不過,他們真正的勝利,是由始至終,都要求自己站在正義那一邊,甚至在復仇上。

        讀來,太多不同的感覺與觸動,所以不寫了,把書裡部分內容打出來,加上房慧真的專訪部分內容,為大家介紹奧比大法官的人生,以及南非反種族隔離的苦楚與凝視真理的堅持。

「一九五年起,南非政府制定一連串的種族隔離法律,有色人種(包括黑人、黑白混血、黃種人)只能在特定區域居住,出外需有通行證,否則會被逮捕。當時十七歲的少年奧比,白皮膚、藍眼睛,有著猶太人的高挺鼻樑,本該是享受特許待遇的膚色,卻參加「反抗惡法」運動,他坐在郵局前黑人區的長椅上,被逮捕入獄。

當時他在開普敦大學讀法律系,「那是一段人格分裂的時光,白天我在大學上課,教法律的教授們,對正義漠不關心。晚上我參加地下組織,教窮人讀書,在貧民窟非常簡陋的棚屋下,點著燭光,我只能看見這些黑人的眼白、牙齒,他們追求正義,卻非常痛恨法律,因為法律只是用來壓迫他們的工具。」(<溫柔的復仇>)

「大學畢業後,他成為執業律師,為違反種族隔離法的黑人辯護,成為當局眼中釘,一九六三年奧比被捕,當時有個「九十天惡法」,在未經審判下可被關押九十天,在獄中他單獨監禁,反覆背誦美國各州州名,按照英文字母的次序唱《Always》、《BecauseAZ,才免於瘋狂。90天後他出獄,又再度被捕,永遠會有下一個90天,沒完沒了。」(<溫柔的復仇>)

「將我拘禁的法律稱為《九十日法》(90-day law),這部法允許政府在未經起訴的狀況下將嫌疑人單獨囚禁,最長可達九十天。九十天以來,我就像每個被關進來的囚犯一樣,在牢房的牆上刻畫記號,終於算到第九十天。我獲得釋放,我拿回我的領帶和西裝----它們是我遭逮捕時穿在身上的衣物,當時我正要走進我的律師事務所上班----我也拿回了自己的手錶,然後我便說:「我自由了,我自由了。」但當我走出監獄來到街上,一名警員向我走來----他還先和我握了握手----對我說:「你被逮捕了。」我便又回到監所,再次交出我的手錶、領帶、西裝。九十天可以再接著一個九十天、下一個九十天、再下一個九十天。」(《斷臂上的花朵》頁13-14)

「他們對我的折磨已無關我手上的訊息。他們只想打垮我。他們的目的在於證明他們比我強大。……透過刑訊,主事者企圖把這些人生而為人的身分剝奪,使之成為比人低下的生物。他們不只感到他們有權利這麼做,他們更感到他們非如此不可,因為他們得與邪惡作戰,旨在消滅一群低等的、具有威脅性的生物。」(《斷臂上的花朵》15)

面對邪惡的敵人,奧比的思考是這樣:

「我記得我第一次被囚禁時,我想著,如果我有機會成為一名位高權重的官員,我絕不可以對任何人做出這種事情。」(《斷臂上的花朵》16)

「一個讓我們念茲在茲、不敢或忘的大問題是:我們真正的敵人是誰?當們以暴力來挑戰這個違背正義的體制時,針對的對象一定是這個體制的實際權力和南制結構,而非平民百姓。」(《斷臂上的花朵》18)

一九八八年,在莫三比克首都馬布多,奧比遭受汽車炸彈攻擊,在醫院醒來時,首先浮現在他腦海的,還是笑話,『一個人跌下公車,爬起來前先在身上畫十字,朋友以為他是天主教徒,他說不是呀,我只是摸摸我的眼鏡()、睪丸()、皮包()、手錶()還在不在。』

依樣畫葫蘆,在病床的薄毯底下,奧比用左手先摸到睪丸,他在書裡這麼寫,『我的陽具還在!我的老雞雞啊!這傢伙曾經帶給我許多的歡樂與哀愁,接著檢查蛋蛋,一、兩顆都在,人又有了慾望,是多麼美好。』奧比最後摸的是手錶,戴在右手上的,自然已經不在了。」(<溫柔的復仇>)

「我現在來談一個常常在討論恐怖主義時忽略的主題,亦即,國家恐怖主義。比起『非正規團體』,國家恐怖主義所重傷、滅絕、屠戮和謀殺的人遠遠超過前者許多。國家除了一般所具有的可以殺害、中傷、刑訊和折磨人的權力之外,也同時因為掌握媒體而能恐嚇那些本欲挺身而山的證人,使得眾人對國家一切的為非作歹噤若寒蟬,從而使自己得以逍遙法外。」(《斷臂上的花朵》24)

「對當初放炸彈的仇人,大法官卻沒有以法律「追訴」,那是一個叫亨利的年輕人,南非民主轉型後,亨利失去工作,有些落魄,來找奧比,奧比對他的懲罰,僅僅是不跟他握手而已。

亨利聽從奧比的建議,到『真相與和解委員會』,講出真相,在電視上播放,讓全國人民看到,然後獲得赦免。再次見面時,奧比主動伸出手來,此次接觸對雙方都有不小的震盪,奧比癱倒在身旁朋友懷裡,亨利回家後,足足哭了兩個星期。」(<溫柔的復仇>)

我問奧比,對於刑求你的警察,暗殺你的特務,怎麼可能不恨?這不是人之常情。他聳聳肩,『我的確沒有恨,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問題。也許因為我抗爭的對象是整個不公不義的制度,沒有必要去恨個別的人。』」(<溫柔的復仇>)

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