歷史命輪

為什麼年初一的事情,比雨傘運動叫人更不安?
因此它越界了。
我想說的越界,不是指暴力問題,雖然它很重要。我的感覺是,這事件,就好像陳勝吳廣起義,就像斐廸南大公遇弒,就像林則徐燒鴉片一般,它把我們扯進一個叫做歷史的漩渦中。
不再是命運自決,而是歷史的巨輪,前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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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網上查字典,暴力的定義是「泛指侵害他人人身、財產的強暴行為」又或「激烈而強制的力量」。採用這定義,最近最暴力的,是台南地震。大自然一直都是最暴力的,它以激烈而強制的力量,侵害他人人身和財產。一次地震,一幢樓房倒塌了,人命沒了。
但是,面對大自然的暴力,我們不會不安,只會小心謹慎,只會力圖發奮,採取各種方法來防範。但是,在香港,有人接起磚頭,擲向他人,實在心情一直下沉。同樣地,當警察鳴槍,我們都有四顧茫然的感覺。
所以,我覺得,不是什麼合法或非法暴力的問題,而是文明的問題。
人類一直都用暴力來解決問題,但是也緩慢地學習到,暴力解決成本很高,而文明就由此而生。正因為骨子裡很暴力,所以文明很重要,同時很脆弱,要非常小心才可以維繫到。
因為文明對「我們」有利,暴力卻對「我」有利。大家排隊是文明,因為這樣做每一個都可以預計到自己幾時想到車,而且等車的時間可以做自己野;打尖,我就即刻上到車,那怕背後洪水滔天。
所以,暴力是一條很清楚的界線,我們要小心奕奕。個人的暴力要全力打壓,體制的暴力更要被監察被限制。
然後,我們看到的,是兩面都越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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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歷史的角度來看,暴力之不道德,還是一個「我」還是「我們」的問題。孟子《梁惠王上》有這樣的一段:「臣弒其君可乎?」 曰:「賊仁者謂之賊,賊義者謂之殘;殘賊之人,謂之一夫。聞誅一夫紂矣。未聞弒君也。」紂王本來是君主,他是體制的代表,殺他叫做「弒」,就是暴力就是不道德。不過,孟子說他是「一夫」,就是一個「我」。當這個代表「我們」的君主變成一個「我」,暴力加諸其身,就不再是不道德了。
從這角度解讀,建制強烈譴責抗爭者,並且在法律制度內,準備予以重擊,針對的不是這批人,而是在兩旁的「我們」。因為暴力的(歷史)合理性,正在於「我們」。弔詭的是,所謂制度的「暴力」,同樣是把「我們」排除在外,走向「一夫」。「我們」開始分裂,最可怖的,是我們趨向一個個我,又或是兩個「我們」,脆弱的文明,就如同《蒼蠅王》裡班長的結局。
沒有人譴責陳勝吳廣暴力,也沒有人說剌殺斐廸南大公的人暴力。不是他們暴不暴力,而是這不再屬於暴不暴力的問題了。

這一刻,越界了,也不再是暴不暴力的問題,而是歷史命輪的轉動,我們過去僥倖地享有的文明,正捲入一個漩渦裡,誰也不知道,它將會通往哪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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