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甘浩望神父巡禮之年》

        甘浩望(Franco Mella)1974年來港的米蘭外方修教會神父,一直在香港實踐基督精神,但方法與天主教主流極不同,他單槍匹馬地直接參與各式各樣的社會運動,秉持的是耶穌站在弱勢者一方的教誨,實實在在地站在那一邊:幫艇戶時住在艇上,幫居港權者一起訓街,要改變中國就千方百計在中國內生活。
        這齣由江瓊珠拍攝的紀錄片,我由看電影本身到映後對談,都有一種「我們不是在看電影片」的感覺。江導不是在拍一齣有自己觀點的電影,而是想透過拍攝,多認識甘仔;我們不是在看一齣完整的電影,而是想更認識甘仔這人。
        因為,對大部分人,無論是教友還是非教友,甘仔這人在很難明白的同時,你必然感受到一種吸引力。你可以不認同他,認為他是左膠、天真傻子、理想主義狂熱、離經叛道、不切實際、自我陶醉,但你不能不問:為什麼這麼膠///冇用的事,你可以一直做、投入做、老定地做?
        電影叫做「巡禮之年」,不知道是否有意用村上春樹《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》,但有其對應的地方。在《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》裡,多崎作因為舊日好友的拒絕而沒有色彩,而《甘浩望神父巡禮之年》裡,甘仔回到自己留下足跡的地方,看到不同人因他而人生有不同的色彩。多崎作這名字,小說裡提到父親所以用「作」字,是指「做」,實實在在的製作,這也是甘仔的人生取向:別問有沒有結果,先做、再做、努力做。
        如果對天主教多一點認識,映後會很多問題,又或很多有關甘仔的問題,大家就不會再問。首先,甘仔是傳教士,傳教士的光榮傳統,就是捨命救靈。在梵蒂岡大公會議以前,教會主張,只有加入天主教才能得救,而傳教士就是搶救靈魂的尖兵。許多時候,一百個傳統由歐洲出發,可能只有一個能夠到達目的地,但傳教士的思路是:我死掉就上天堂,死不足懼;為一個異地人授洗,就救一靈魂於地獄,所以前仆後繼,無所怨畏。
        你明白這種精神,就明白電影裡,為何兩次提到米蘭外方傳教會在1942年左右,於中國殉道的四個傳教士。甘仔說這是最光榮的地方,因為,這是傳教士的宿命,也是他們的光榮。
        甘仔是真正的傳教士,捨命那一種。命都不顧,其他事情還重要嗎?
        不過,甘仔是梵二以後的傳教士,梵二後再不把焦點只放在死後,強調的是在現世的參與,傳教士由是轉型,就是要進入人群裡,在人群裡打造天國。這當然是理想主義,但這是信仰之所在,也是傳教士生命的核心。為社運人士來說,甘仔是社運人士,但甘仔其實不是,他是天運人士。這裡要談下去,就是神學範圍,總之,為甘仔來說,實踐基督之道,即使不見實效,也不是問題,耶穌最後也是在死亡後才復活的。

        我其實最佩服甘仔,是他進入不同人的人生裡,改變許多人的生命,卻能夠不停在某一個舒適區,仍然回到自己的使命裡。人與人的交往,無論是美好還是醜惡,都在心裡留痕。如何可以留痕而不顧,再上路,瀟洒走下去,才是我看到甘仔最美好而神聖的一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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