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學時讀中國歷史，每次讀到王朝末年，總有一個疑問：為什麼當事人未能改弦易轍，甚至沒有世界末日的意識。再以萬曆為例，萬曆帝去世後24年，明朝滅亡，而在萬曆時，他完全拋棄朝政，大臣做到最盡，就是上奏嘲諷他，沒有人做更激的行動，即使，不過是24年後，整個王朝都滅亡了，所有漢人都被滿族統治了。如果萬曆朝的人，意識到國破家亡，好肯定，他們不會是這樣做。
為什麼？
這陣子疫情稍退，開始有回飯局。每一頓飯，大家都談到香港全方位的崩壞，佐敦道橫巷十室五空，身邊總有123456個人打算去英國，下一次是否會拉到自己，政府做事是「阿茂整餅」式的弱智當風趣，以及，政府與市民合演的「鬥氣家族」。
大家聊天的地方，是一頓午餐要價一百元左右的餐廳，而在平日的中午，這樣的餐廳坐滿了人，每一個人都很正常地談天吃飯，雖然他們談的內容，可能與我們都一樣。有些餐廳音樂悅耳，有些餐廳食物美味，而我們就在這樣的情景下，談論世界末日。
世界在崩壞；世界很正常，真的是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。一方面，我們都意識到制度崩壞、秩序傾頹、人心潰散、前景茫茫，另一方面，麵包烘得恰到好處，冰拿鐵甜度適中，不是做生意的我們，每月都有薪金出現在戶口中。
也許，在萬曆年，士大夫也有我們這樣的時光吧？ 所以，王朝會滅亡的其中一個原因，是在末期的人，根本沒有意識到，日子不是在倒數，而是就在轉角處。
正如過期的罐頭，即使已經過了三五七年，單純看外表，只是舊了點，樣子有點可疑。發黑的腸仔、長出白徽的菠羅、難以辦別的一團惡臭，如果不把鋁罐撬開，就要等到腐爛膨脹到，把樣子還OK的罐撐破，才會如崇禎般恍然大悟，卻還可能說出他的名句：「群臣誤我﹗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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