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一與普遍


          正在讀凌君慧的新書點滴是愛:從埃塞俄比亞到南蘇丹,這是一本不能一口氣讀到尾的書,因為當中的張力太厲害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 聖言降生成人,在耶穌基督身上,兼有其特殊性與普遍性。所謂特殊性,就是耶穌的天主性,而天主降生成人,唯有這一次,只有這一生,它是不會再重複的,同時,這個人是獨一無二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 這種獨一無二是受讚賞、擁戴的,所以耶穌傳教時,受很多人歡迎,因為我們都期盼英雄的存在,因為英雄就不是凡人,他的超凡入聖可以被我們欣賞,保持仰慕,在距離感上,我們可以沉醉在理想的幻想當中。我們可以支持他、追隨他,但我們不用決定自己究竟要怎樣。

          一句到底:哇,好勁,但唔關我事。

          耶穌的另一面,是普遍性,就是指他是一個人。這個人不是指個別的一個人,而是指人類,人性,人的本質。聖言降生,成為一個「人辦」,告訴我們應該如何活出人的生命意義。所以,耶穌所做的,是每一個人都可以/應該做到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  這就是耶穌在本鄉不受歡迎故事的神學意義了。當木匠兒子這麼一般的人,做出了那麼神聖的事,大家就不願意接受了。我們總把這裡解釋為:大家不願接受普通人如耶穌,可以成就那樣偉大的事。這解釋同時也可以指向:大家不願接受普通人如自己,可以成就那樣偉大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  耶穌是一面嚴峻的鏡子,站到他面前,我們會看到自己宛如白骨的虛無。

          當天主以人的身份,擁抱每一個人,告訴他們全都可以成聖,人以利刃割斷祂的喉嚨,免得祂再喋喋不休,提醒我們有可能的美善。

          這就是我讀凌君慧的書的張力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 如果我們把她做的事,視為一個傳奇,我們就可以安心了。因為這與我們無關,至少,這不是我的生活可能。這生活可能,並不是指我們要同樣走到埃塞俄比亞,走到南蘇丹,而是指我們在此時此刻的生活裡,就活出基督。

          如果凌君慧的故事,不是一個傳奇,那麼:

凌君慧因為天主的使命,放下自己,走到合適的地方,實踐信仰;

基督徒因為天主的使命,放下自己,走到合適的地方,實踐信仰。

          這就成為一個挑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 如果你感受到她的艱難,而她在這種艱難下仍然可以做到基督徒的份內事,那我們呢?她所到的地方如戈德,是人世間的絕境,但她(及其他傳教士)仍然相信可以憑天主而行事,那麼我們呢?

          這是書的巨大張力,因為這是信仰上的呼召與回應,而有一個人,正在實踐。

          最困絕的景況展示最深刻的信仰,這就要問:在適舒的環境的我們,為什麼信仰反而不深刻呢?

留言